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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時報    2010/11/17
【書與人】我的世界沒有縮小 李永平談《大河盡頭》
記者:孫梓評
地點: 全臺 全部  
火車載著他,沿東海道,「有如紡錘般來回穿梭」於台北與花蓮間,身邊坐著一頭齊耳短髮、鬼靈精怪的「朱鴒」,而他面對一疊稿紙,筆下滔滔傾洩出一場別開生面的婆羅州大河之旅——自稱「垂老浪子」的李永平(1947-),喚來他的「繆斯」女童朱鴒,訴完有關童年往事的《雨雪霏霏》,還不過癮;因為奇萊山畔一弧月的誘引,再述一樁藏放已久的往事:15歲那年的農曆7月,「少年永」與一名荷蘭女子克絲婷,兩人假擬姑姪名義,一路相伴溯卡布雅斯河而上,想在月圓之夜登上當地原住民達雅克人心中的聖山「峇都帝?」,如此,往事一路匯流成為一冊「有點荒誕不經、有點悖德叛道、可絕對是真心誠意的小說」。先有了《大河盡頭》上卷《溯流》,於2008年8月出版,下卷《山》則於今年秋天問世。



回憶是一種發酵



讀《大河盡頭》,必然被書中奇特的人物塑像吸引:穿著不合身白西裝的華裔少年與身分曖昧的紅髮女子,冒險途中所遇的各國各色人種……最使人感到魅惑的,莫過於小說裡既原始又富生命力的雨林祕境,以及字行間滿布的細節:無論是繁複筆法勾勒出的叢林城市與部落,或者是分鏡細膩、畫面躍然紙上猶如3D電影的溯溪經歷,居然都來自「童年時對婆羅洲的印象」。



李永平自二十多年前失恃後,便不曾再返故鄉。他認為,「小時候看東西都會放大,童年看到的婆羅洲風光,若長大後再回去看,會覺得曾那麼巨大的山水,竟然都變小了。」他寧可維持記憶的景深,「《大河盡頭》最震撼人的地方,應該就是那個氣勢,因為,回憶是一種醞釀,一種發酵。我很慶幸我長大後沒有回去,我的世界沒有縮小。」



同時,儘管處處可見對號入座的痕跡,李永平卻希望讀者不要抱著閱讀他的自傳的心態來讀,因為,「哪些是真正的經驗,哪些是虛構的,已經無法區分了。它完全融合成一個有機的整體,不能被切開。」更具體地說,「它是一部以回憶錄形式書寫的小說。」



好的小說超越政治



當「少年永」和因為太平洋戰爭爆發、受困婆羅州,竟被送往拘留營當了兩年「慰安婦」的荷蘭姑媽克絲婷,搭乘一艘名為「王者的陽具」的長舟,一路挺向「大河盡頭」,濃厚的情欲氣味,漫淹整趟旅程,甚至也不難嗅到各種安排所閃爍的政治隱喻。李永平坦白地說,「克絲婷是有所本的。小說中的克絲婷與少年時代我真正遇到的克絲婷不一樣,而且大大的不一樣。這樣很好,表示她脫胎換骨了,從活生生的人,變成活生生的小說人物。」他且強調,「這本小說絕對超越了政治。」雖然書中出現後殖民、歐美帝國主義對第三世界的侵略等,「但我希望讀者看看政治以外,更高層面的東西。」好比書中一再提到康拉德的《黑暗之心》,其主人翁在非洲叢林中臨死前,最後一句話:「恐怖,恐怖。」這恐怖,自然不是指被李永平視為全書真正主角的「婆羅州叢林」,他著力重現赤道風情的真實與殘酷,真正恐怖的,是人心。



小說家的基本任務



小說不止於故事,李永平雖嫻熟各種文學理論,卻始終沒有放棄「說故事」,「小說家最基本的任務是講故事,沒有故事就沒有小說這種文學類型。」他補充說明:「就算是非線性的小說,細節裡面也都應該有故事。如果要放棄說故事,也許就是創造出一種新的文學類型,有新的創作形式,那也很好。我很冀望年輕人可以去創造新的形式。」



因為這份「古典」的堅持,儘管他筆下的文字既華麗又龐沛,卻如評論家王德威所言:「我們很久沒有看到像《大河盡頭》這樣好看又耐看的小說了。」



《大河盡頭》,李永平費時近六年寫成。故事末尾,在登上聖山前,會先邂逅五座供亡靈居住的大湖,其中一處宛如仙境的小兒國,住著許多夭折嬰靈的「登由.拉鹿」祕境,「事實上是可以單獨成為一個完整的文學世界的。」李永平也暗示,「我的下一部小說應該會由這個小兒國延伸出去。」



真好。當月娘俯瞰峇都帝?,傳說中的溯河空舟一艘艘逆流而上,「少年永」將被失去子宮的女人重新孕育,接過那「最珍貴也最危險的饋贈」,婆羅州三部曲仍未拋碇,朱鴒伴著李永平,還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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