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類型 族群 主題   
 
 
1999.06.01 ~ 2001.06.01
族群性與文化認同--池上阿美族豐年節慶的重構
族群: 阿美族   
主題: 法律政治、民族誌、歲時祭儀  
作者 郭倩婷
學校系所 國立臺灣大學人類學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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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內容

[ 摘要 ]
要探討族群認同首先要認清它的本質是一種集體層次的個人社會認同,它必須存在於一個顯性的社群之中,是一具有族群意識的族群團體。族群認同的基礎在個人層面是對自我獨特性的情感需要,在集體層面則是對這個社群的歸屬感、一體感。它的實質內涵是文化概念或社會體系。在這個層面它被歸類在文化認同的一部份,因為區別異同的方式不是完全任意的,在時空環境或歷史過程中也非可隨意被個人所操弄,它基本上受到了文化本身的限制,有一定的延展範圍。它的範圍與界線是藉著象徵的多意性與多重指涉性,來建構或宣稱這些文化概念或社會體系。但是由於族群性的本質也是一種區別異同的方式,因此沒有孤立不與他人接觸的族群,族群成員不論是對自我的概念或對集體界線的建構,都是處在一種動態過程中。從東南亞研究的成果來看,正因為族群不是孤立的,因此要理解族群現象必須考慮更大的社會脈絡,並透過巢狀的結構來區辨不同層次與不同情境所顯現的族群意識。
探究族群認同,似應從象徵與儀式入手,探討當地人如何不斷透過象徵行動來肯定與宣稱他們擁有的獨特文化概念或社會體系,這些概念或體系可能只是一種理想,但它們卻是族群成員所共享的;個人雖有一定的空間可以詮釋或操弄這些象徵,但還是會被限制在能與其他成員溝通並達成某個程度的共識範圍內。如此,人們才能在象徵系統內擁有一體感與歸屬感,並對外宣稱自己和別的族群擁有不同的生活方式。同時,在不斷的象徵活動中,人們也建構或重組過去的歷史,形塑集體記憶,同時遺忘一些舊記億。這種「集體歷史記憶」(collective memory)與「結構性健忘」(structural amnesia)的過程反映了族群認同的變遷狀態。
本論文以台東池上的阿美族為例,試圖作為討論維繫池上阿美族群的機制是什麼?誰是池上阿美族?池上阿美社群的範圍與界線何在?池上阿美族又是什麼?他們族群認同的核心是什麼?等問題一個的初步嘗試。
首先,從第二章到第三章第三節,釐清池上阿美社群的範圍與性質是主要的目標。在第二章藉由池上阿美族的歷史發展過程,說明社群的範圍是如何形成的,從清末多族群的生活空間,到日治初期聚落的增加,池上阿美族在政治、經濟等各個層面都以“部落”這種完整自主的方式形成團體,也就是最早成立的聚落-大陂。當時他們對自我族群的認同是無庸置疑的。日治中期到民國初期,雖然政經自主權越來越低,同時又增加了大埔、陸安等的聚落,但由於歷史記憶上可以共同追溯到恆春源起地,親屬網絡又以大陂為首形成彼此連結的關係並擁有許多共同的生活經驗,再加上便利的交通和曾經盛極一時的外來宗教信仰,池上阿美人仍然知道彼此都是“親戚”,仍然在面對其他族群時主動的以「池上阿美族」自居,而且在國民政府時期,更自然的配合行政單位規劃與各種行政措施而以「池上鄉」作為社群的範圍。
然而同樣在歷史過程中,池上阿美社群卻發展出另一個層次,也就是聚落的層次。聚落是以日常生活中的密切接觸做基礎,而形成的分類範疇與認知單位。池上阿美社群之所以內含此一個層次,或許與原漢交混的居處環境有關。阿美族在池上不是絕對弱勢到隱而不顯,但又沒有多到能與漢人分庭抗禮,因此在某程度上需要以本身所處的聚落作為團結的基礎,進而在「鄉」的層次上與其他聚落合作、競爭、連結、以維繫彼此的一體感。
這樣的心態與社群的性質,從傳統豐年祭到聯合豐年節的轉變過程中可以看的很清楚。豐年節是目前池上最能表現阿美族特色的活動,也是認識該社群最好的切入點。因此本文第三章第一節描述了傳統豐年祭的形貌,並點出對於現在的池上阿美,重要的已經不是豐年祭隱含的宗教或社會意義,而是凝聚人心的歡樂氣氛與族人共同籌畫的團結意義。接著在第二、三節透過聯合豐年節的籌畫方式,再次表明池上阿美人的兩個社群層次。他們以「池上鄉」作為整體,但在活動中卻由各聚落自成一獨立單位,進行比賽,互相交流。在整個活動的最初與最後,再由大會舞聯合所有參與者,凝聚起池上阿美一體的共識。在整個活動中,明顯地表現出池上阿美社群的「池上鄉」與「聚落」兩個層次。
在釐清了社群(族群意識)的範圍與性質後,第三章第四節開始說明族群認同邊界維繫的基礎。人們用象徵建構社群,使它成為意義的來源與貯存地,和他們認同的指標。在豐年節的整體規劃與活動內容中,池上阿美運用各種靜態、動態的象徵來展演他們認知中的“傳統”。這些象徵所建構的界線,是“族群式的”,是以共有的歷史、共有的血緣關係、共有的生活經驗融合而成的。透過對“傳統”的一再演繹,大環境雖在改變,外力雖然產生影響,劃界的歷程卻不斷持續,所區劃出的族群也因而繼續維持。
但是,族群認同並不是只靠邊界的區劃就能維繫的,不論社群的結構邊界是否維持完整,社群的本質是其成員認知中之社群文化的持續力。也就是說,如果沒有文化概念做基礎,如何能結合人群?因此吾人即要進展到第二個問題:池上阿美族群認同的核心是什麼?第四章的焦點便是設法回答此一問題。文中首先透過聯合豐年節到聚落豐年節活動內容與形式的轉變,點出後者突顯的四項特點:以各個聚落為範圍、放棄比賽改採表演形式、強調阿美族傳統、以及重新恢復年齡階級組織等四項。前兩項特點所要表現的是,池上阿美族藉由這個活動強調團結的意含。
但是豐年節為何能有這麼顯著的地位?除了是展演傳統的絕佳機會之外,更重要的,它也是傳承的重要場合。“傳統”除了是與他群區劃的象徵之外,更是長輩傳承給晚輩重要的“阿美族文化”內容。“傳統”之所以有如此的重要性,是由老人權威所賦予的。不論在公領域(聚落、社群)或私領域(家、親屬),老人都有其權威性,他們的意見不但有價值,更有影響力。當談論到文化或歷史時,老人更具導師般擁有知識的地位,年輕人應該服從與學習。這完全符合過去阿美族年齡階級組織中長幼有序的概念。此外,藉著過去阿美族年齡階級組織的研究累積,可以知道年齡階級組織是阿美族社會組織中最重要的一環,它甚至橫切了世代(親屬)的原則,而成為部落的主體。這種人群結合的地緣原則,在傳統豐年祭的場合中,甚至可以透過儀式機制與血緣原則結合起來,繼而消弭社會結構的裂隙,使社會文化得以完整與持續。整個年齡階級組織的基本精神就是長幼有序的概念,也就是“長輩愛護、教導晚輩,晚輩尊敬、服從長輩”的理念。這種秩序與社會關係的概念,再加上“部落一體”所代表的凝聚意含,因而年齡階級組織的地緣原則成為族群認同的核心、族群文化的持續力,便是很有可能的解答了。